——从海南《她的眼里有星星》
壹
十四岁那年,我想我以后要成为一名医生或者生物学家。突然有了这个理想不是没有原因的,但并不是那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要为人类做贡献”或者“要为科学献身”。真要说来,其实有一点难以启齿。
中考完后,我躺在家里,一边打着游戏一边预习高中的课本,紧张地等待了两个半月,例假还是没有来。十六岁的生日刚过,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我心慌到玩游戏时注意力都没法集中,被一个关卡的小BOSS灭了好几次。
吃饭的时候，家里人都看出来了我的情绪不对。
“最近怎么了？”妈妈把排骨端上来，坐在对面，关切地问我,“是要升学了，心里有压力？”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道：“别怕,相信自己是优秀的！”
我食不知味地扒着碗里的饭，敷衍地点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天就要开学了,爸爸妈妈出差，后天才回来。我终于忍不住,从主卧的柜子里搜出了我的病历本和医保卡，医院挂了内科。
“请41号乔瑞到三号诊室。”
广播重复了两次,我卷着我的病历本站起来,走到了三号诊室门口，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两下，坐到问诊桌前的椅子上，把病历本递给了这位看上去颇有资历的老医生。
“哪里不舒服吗？”医生头也不抬地翻着我的病历本，拿起圆珠笔龙飞凤舞地在最新的一页填写我的信息。
我的脸慢慢涨红了，椅子往前挪了挪，悄悄同医生说：“我十六了，还没有来例假，这是不是不太正常？”
医生笔一顿，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得我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我挠了挠头，说：“我怕让他们担心，一直不敢跟他们说。”
“噗嗤！”
我和医生一起看向门口，一个披着头发的少女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巴，像放屁一样不停地笑。
至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都恨不得一拳打死当时的自己。
贰
发现自己被人偷窥,是在星期三的一个快要晚自习的晚上。
我坐在靠窗的最里桌,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走廊。下午洗完了澡后,陆陆续续的,大家都回到了课室准备做晚练。中间的空余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会头也不抬地做那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如果是前几天,我也是那大部分学生中的一员。但是说巧不巧,今天我写着作业的时候,那道数学题太难，想得我的脑子有些胀痛,于是我就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想放松一下大脑。不早不晚，正好看见那个女孩。她双手捧着水杯，从走廊经过了我的窗口。往来的人中,我一眼看见了她，不是因为什么一见钟情，不是因为她长得有多美或者多丑,而是因为她的眼睛像长了钩子一样，死死地钩着我,直到头再也扭不过来,她才放弃了这光明正大的窥视，面色平静地走进了隔壁班。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胸口跳得有些快了，后背冒出了一层虚汗。这样的感觉,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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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名字,是在一次大课间做操的时候。
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转头想同后面的同学继续讨论刚刚做的课堂测验时，正好看见了她。
女孩子蓄着一头刚刚过肩的长发，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正迎着阳光，被照得无比白净，像落到人间的天使。阳光掉进了她的眼睛里，变成了一团明亮的火焰，流转间闪烁不定，又成了星星。
她一直在看着我，忽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好像要把我吃掉。
我的心微微一动，但还是低垂下睫毛，故作不知地继续和同学讨论问题。
从来没有感觉做操是那么煎熬的一个过程。我无比清楚，她就在我斜后方不远处，用尽一切机会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解散！”
主持台上的体育老师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全校立即乱成了一团，人群汇聚成流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但是唯独她的班级例外，她和她的同学们只是在原来的位置晃悠着，没有人有回教室的意思。很显然，他们下一节是体育课。
向着她的方向，我正好与她擦身而过时，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她忽然掐了一下身边一个女同学的腰。
“阮绵绵！你这个大坏蛋！”然后两人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阮绵绵。这个名字在我的嘴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吞下肚子里，涨得我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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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刚一开学，我就养成了下午放学后去跑半个小时步的习惯。
自从发现阮绵绵偷看我（勉强算偷看吧），这几天去田径场跑步的时候我总是多了几个心眼。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不管是在我跑之前、跑步当中还是跑完之后，都不能在跑道周围的任何一处角落找到她的身影。
每天在看台上面，都有几对情侣坐着，他们谈情说爱、嘻嘻哈哈，刺眼无比。还有几个女孩子，很安静地坐在看台上低头玩着手机，或者抱着两个干瘪的书包，专注地注视着她们在跑道上挥洒汗水的男友。
女孩子本就含蓄，她那样正大光明地向我表示出来，已经很反常了，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打探我的日常习惯。
我这样想着，仰头喝瓶子里的水，溢出嘴角的水珠沿着下巴从上下运动的喉结滚落。
旋紧瓶盖，我随意抹了一把嘴，眼神一错间，隔着围栏看见了站在篮球场边阮绵绵微怔的脸。
她终于发现了。
叁
“她就一直这样看着你？”
阿杰捂着嘴,低声问我。我面无表情地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他那张写满了八卦的脸。
忽然就没有心思继续写题,我把笔丢在一边,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阮绵绵的“偷看”实在是太明显了,很快就被我身边的朋友注意到。我心里不是没有准备,但是当我的朋友真的发现时,还是忍不住埋怨她为什么不能做得隐蔽一点。
这种看见她被当成猴子一样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你喜欢她？”阿杰探究地看着我,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胸口一跳，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冷冰冰地问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阿杰摸摸下巴，给我分析：“虽然你没有告诉过我她这样光明正大偷窥你有多久了,但是很明显，时间绝对不短。更可怕的是你的态度是完全纵容的，至少没有明面上对她表示过排斥。这样你都不讨厌,那还不是喜欢她吗？”这样说着，他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我拧着眉毛,一脸认真地听着他的分析，最后用了两个字对此作出回答：“狗、屁。”
阿杰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夸张的受伤模样，食指颤抖着指着我,好像我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嘿,我就等着看你！”他恶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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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操场，我稍稍偏头，和她对眼一瞬。她又在那样窥视我了，她的同学知道吗？我的那些同学会不会也知道了？只是一直在假装没有发现，不往她那边看，私下里讨论她的怪异。
这样想着，我的胸口闷闷的，有些烦躁。故作无意地用余光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都三两成群，嘻嘻哈哈地谈天论地。可能她也在他们众多有趣的话题当中。
我目光沉沉的，不经意又看向了她，双眼相对，她的眼中闪过无措和不解，然后是委屈，低落地别过了脸。
我并不是在因为她而心情不好，她是不是误会了？
做完操之后，我转过身又看向她，她正挽着一个和她很要好的女孩子的手，匆匆回教学楼。而平时，她总是慢腾腾的，等着我超过她，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后面。
她肯定误会了。
我烦躁地松开校服的扣子，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进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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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看我了。
如果说前两天还不能够定论，现在我很肯定，她伤心了，因为那一次对视引发的误会。
我想我是否应该做些什么，可是我又该做什么？难道要跑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我并没有反感她的行为，甚至有些高兴，让她继续做下去吗？我可不是当初那个没脑子的小白了，就算是当初那个傻子一样的我，也是有情商的。
我感觉从小到大，心情从来没有这么不爽过，这些天整个人就像爆竹一样，谁点炸谁。
阿杰让我给他讲题，过程中有一个不算复杂的坎，我给他推了两次，他还是没懂。我啪地一下把笔扔在了桌子上，吐出一口浊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他：“为什么你这么蠢？！”
“嘿兄弟！明明是你讲得太快了，”他把草稿上的过程推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人能听懂的东西吗？你这里是怎么得到这一步的？”
“老师上课不是说过了这个定理吗？你怎么没记？”
“老师什么时候说过啊？书本上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好吧！”
“高一啊！”
前面的女孩子好奇地回头看向我们，我像被浇了一头凉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暂时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忘了高一的时候你和我不是一个班的。”
阿杰没有生气，他神情猥琐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凑到了我的耳边问：“你怎么了？这些天跟炮仗一样，我记得你上次月考成绩还可以啊。”
我抿着嘴，没有理会他。
“我猜猜，是因为发现那个隔壁班的小美女不看你了？”
“你怎么……”知道。
我及时闭上嘴，切了一声，在草稿纸上给他推演刚刚的定理。
阿杰显然已经看透了我，一副为我好的模样拍拍我的肩，神气地说：“你不知道吧，那个小美女……”
我瞬间停下手中的笔，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那小美女可狡猾了，下午趁你还背对着她的时候，盯你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哎哟！”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等周围的视线再次移开时，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还有你做操的时候，等你看不见她，她就死命瞪你……别打！……然后要是你的眼睛快看到她那边了，她就转过头假装和你一点也不熟……虽然你们确实不熟哈哈！”
我的心口涨涨的，嘴角诡异地扬起，又被我强大的意志力压平。我感觉心情有些复杂，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反应过来，质问他。
“呃……”
“你一天到晚偷看她？！”压低的声音也压不住我语句中的愤怒。
“欸，好奇嘛好奇嘛……兄弟妻，不可欺！我只是在帮你啊！”
“你给我闭嘴！”什么狗屁兄弟妻！
“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的耳朵！”
肆
虽然只是阿杰的一面之词,但是我的心里已经相信阮绵绵真的还在窥视我,只是从明面转向了暗地。
每天下午在跑道上跑步时,心情无比愉悦,好几圈下来身体也没有疲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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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我照常来到跑道,忽然看见了她的身影,身体一顿。
她在和旁边的女孩子说话,那个女孩总是在她的身边,应该是她的闺蜜。
不知道她们聊到了什么，两个人一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让人侧目，我只觉得她们的笑声带着一股颇具朝气的活力，特别是她，气喘不过来时还一抽一抽的,可爱极了。
咳。
今天她们好像也要跑步，阮绵绵和她的闺蜜跨上看台，把书包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踩着阶梯蹬蹬蹬地下来，从最后一个最高的阶梯重新跳回跑道,抬起头时正好和我相视。
我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差点闭上眼睛，但还是控制住了,神色还算淡定。她反倒慌乱无比，一下子别过脸看向她旁边的女孩子,脸都红透了。
我努力压着想疯狂上扬的嘴角,若无其事地踏上阶梯，把书包放在她的书包旁边。转过身俯视跑道，阮绵绵还没有开跑，站在草地上和另一个女孩有一下没一下的说话，还有些激动地蹦了一下。
如果她头上有两只兔子耳朵，我可能会很想揪起来。
跑起步时，她一直在后面跟着我。
我大概从来没有跑得这么慢过。不知道是不是跑慢了反而会让人疲惫，几圈下来我感觉腰酸背痛，简直像是一直在一千米冲刺。
可她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啊。
每当我想到这，手脚又慢慢恢复了力气，腰板也挺得更直了。
到最后，是她先停了下来，扶着腰吃力地喘气着，像一条搁浅的鱼。
她抬起头看向我，而我也正好慢慢停了下来，隔着跑道中间的球场草地，看着她。
这次我们的对视，没有人移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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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开始每天下午来跑道跑步。
如果我先开始跑了，她会在后面默默跟着我。
这时我就会不知不觉慢慢降下速度，一前一后带着她跑。
她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我总是听见身后急促的喘息声，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力竭倒下。
阮绵绵不能跟我一起坚持三十分钟。当她跑了有十来分钟时，就会慢慢停下来，然后走到坐席放书包的位置坐下，贪婪地吮吸着杯子里的水（她的杯子是带吸管的）。我的速度也会开始加快，恢复到平时。
恢复体力后，她不会先走，而是静静的坐在那儿，看我跑完一圈又一圈，直到第三十分钟。
她一直看着我，看得太过入迷，连我跟她对上了眼都没发现。
当我开始迈上看台的阶梯时，阮绵绵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慌了，手忙脚乱地抓起书包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跑乱了的头发，故作矜持地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噗。
今天的矿泉水还是带着甜甜的味道。
伍
平时我不会在周末留宿,每周的周五放学后,我会收拾好老师布置的试卷和练习册,离开校园。
学校的门口有一个公交站,如果去得够早,运气够好,就能够早一点坐上公交,如果运气不好,早去的人也会和后来到的挤车大军一起进行恐怖的竞争。
我讨厌挤车，也不想试试我的人品如何,所以放学后我会先在课室留一段时间，等稍晚一些，没有什么学生了，再去等公交。
然而这个周五显然不会是一个像往常一样平常的周五。
我打开手机还没有刷多久,就在教室里听见了一道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音色软绵绵的，却带着蓬勃的活力,穿透力和辨识度极强。
那是阮绵绵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见她坐在前面的一个位置上,旁边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她们好像在一起看什么搞笑视频，时不时发出魔性的笑声。
我盯着她的双马尾出神,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只笔，手机不知不觉就黑屏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也越来越长,太阳还在外面迟迟不肯下去时，第四节课（不存在）的下课铃已经响起。
放学过了五十分钟了，现在在公交站等车的人应该寥寥无几。我还有些不想走，却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把手机揣进兜里，慢悠悠起身拉开凳子，背上书包。
踏出门口的前一瞬，我心口一跳，转头看她，正好和她对视。
她扭着头，认真地看着我，脸蛋红红的，双目莹润闪烁，好像这个对视快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忽然她冲我甜甜地笑了一下。
扑通。
我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迟钝又僵硬地转头，同手同脚走出了门，耳朵开始不争气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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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恋爱了。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当我被难题纠缠，脑子一团乱麻时，试卷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了她的脸，眉眼弯弯的。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时，我脑子里是她的双马尾，雪白的后颈，娇小的肩膀……
我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好像舔到了某种柔软的触感，软得我的舌头发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颗软软的棉花糖，我一口咬下去，没有咬断，于是我开始用牙齿慢慢地磨她，磨得她浑身都湿漉漉的，然后趁她不注意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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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百货商场相遇了。
这周我是回家的，阮绵绵大概是留宿，但是填了外出。百货商场离我家不远，离学校也不算远，附近还有条步行街。
爸爸和妈妈出差了，这周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不懂怎么在农贸市场问价讲价，只好来百货商场买明码标价的菜。
阮绵绵是来商场囤下周甚至下下周的零食的。我和她相遇时，她推着一车子的薯片海苔牛肉干和各种饮料。
看见我的篮子里的蔬菜和蛋肉，她看我的眼神从惊喜变成了惊奇，但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脸上涨红了，颇有无地自容的味道。
噗。
我一只手握拳掩饰在嘴巴旁边，偷偷笑了一下。
其实我买的零食压在菜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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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更方便地带走她的零食，阮绵绵特意带了一个折叠式的轻便小推车。
那是一个粉色的小推车，车板上面画满了白白胖胖的兔子。
阮绵绵认真地把零食分类整齐装在大袋子里，抱到了车板上，细心捆牢。她抓着把手像拉行李箱一样走了几步，感觉无比轻松，满意地点点头。
推车的轮子在商场的瓷砖地上的滑动悄无声息，出了商场后，那轮子在地砖上的声音就变得明显无比。
她脚步停下，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好，没有什么人注意她。
学校里，我总是在她的前面。不管是在做操时，还是回教室的路上，或者是下午在跑道跑步的时候。
其实我更愿意走在她的身后。
阮绵绵不知道我的想法，就算知道，她恐怕也不愿意。每一次她知道我在她身后时，走起路来总是失去冷静，不是左脚踩到右脚，就是莫名其妙被地上一个明显的石子绊到。
所以比起走在她的身后，我更希望她可以走得别那么拘束紧张，虽然她绊到自己的样子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开向我家和开向学校的公交车是同一站的不同方向。
我等着红灯一过，迈开腿走向斑马线的对面。
阮绵绵的拖车声不大，却很容易辨认。我听着身后那磕在地面的轮子慢慢滚向另一个方向，停顿了一下，忽然转头追向马路。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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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推车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轮子不大，质地比轮胎硬，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会磨出磕啦磕啦的声音。
难听吗？可能不算太难听，但是绝对说不上好听。
我提着袋子，尽量以一种正常的慢速走在前面。不管我再怎么平稳呼吸，后背冒出的一层冷汗还是出卖了我的心情。
我听见了。
我听见阮绵绵带着急促的喘息，可以想象到她胸口起伏的弧度；我听见小推车的轮子声，磕啦磕啦，不太明显，那是因为她在努力把它往上提。
她在干什么？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如果迷路了，如果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很坏的男孩子，她该怎么办？
我转了一个弯，进了一个不算太偏僻的巷子里，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我家低矮的院子门了。
她要跟着我回家吗？
我的心脏不听使唤地捶打着胸口，好像要捶出一个洞来，好跳出去。
我往前又走了几十米，身后的轮子声越来越小，慢慢停下了。
她知道我家在这儿，她怕我看见她，哪怕她知道我可能已经发现了她。
忽然，轮子声调转了方向，也不再掩饰，她是要原路回去了！
一股诡异的冲动让我快速跑到了家门口，把一袋子菜随意从门外丢进院子里，然后掉头追向她。
陆
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追上她的。
可是……老子这辈子从来没有追过女孩子,我也怕啊！！
虽然很丢脸,但是我确实从来没有跑得这样悄无声息。我踮着脚尖以诡异的姿态飞奔在街巷,感觉自己已经跑成了一只猫,只不过是一百多斤的那种。
还好周围没有几个人,不然我真的成了一只跑出动物园的猴子。
阮绵绵没有走太远,没有多久我就追上了她。可能她刚才尾随我的时候光顾着看我（嘿嘿）,没有放多大注意力在走过的路上,现在她进入了一种玄幻的境界，就是靠印象找回头路。
还好她的方向感比较强,不是那种容易迷路的孩子。这样自己摸索着，她还是走出了巷子，找到了公交站。
这下问题又来了，她追着我上的那路公交车是两个小时一趟的,现在距离下一趟还有一个多钟，她会选择坐中间时段的哪一路公交来中转？
我站在电线杆旁，看她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然后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一辆私家车开了过来,她上前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她选择叫顺风车？
我走到公交站那儿,正好一辆空的开过来，我不假思索地拦住。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白色的车。”
“喂，你是想干什么？万一你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不能……”
“抓奸。”
“好嘞！”司机大叔兴奋地一踩油门。
阮绵绵叫的车没有一路往学校的方向开,而是转了一个弯，开向了河边。
我的心紧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因为河边还是在市中心，她可能只是想去别的地方继续玩。
果然，前面的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这里是步行街的尽头。
“你女朋友果然在酒店门口停下来了。”师傅语重心长地说，“要是她是真的出墙了，这样的女朋友要不得啊小伙子。”
酒店门口不能停车太久，亭子里的保安正盯着这边。我扫码付了车钱，下车站在河边，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一时有些迷惘。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追着她出来呢？
果然，我就是一时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冲到了脑子吧。
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我还是选择坐公交回去。
说不定鸡蛋还有几个没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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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碎当然是不可能的，被我那样一摔，一袋子的蛋清和蛋黄全都和在了一起。
我想扔了，又觉得有些浪费。于是我默念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高温消毒细菌全熟，用勺子从那袋子里挑着舀了一些还算干净的混合物放在碗里跟饭一起蒸。
另一些实在是……我仿佛可以看见蛋壳上的不明脏物混在里面。
扔了吗？还是做成什么东西带到学校给阿杰吃……我想了想，到底不敢拿阿杰的健康开玩笑，要是他吃坏了肚子我就得出医药费，岂不是比这半斤鸡蛋更贵了。
……
…
这一碗蒸蛋吃完后，半夜我因医院。
柒
课间做操前
“你今天怎么了？昨天晚练错太多了？”丁丁搂着阮绵绵的手臂,一脸探究地观察她的脸,“不应该吧,有机的晚练不难啊……”
阮绵绵嘟着嘴,摇摇头。
“那我们的小公主怎么不开心了？难道你去表白被拒了？”
阮绵绵很不凶地瞪了她一眼,小声威胁说：“不要说这么大声啦,下次你再这么大声,我就……”说着她的手趁丁丁猝不及防时捏了一下她的咪咪。
“啊！”丁丁捂住胸尖叫一声,躲在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后，“阮绵绵你个大变态！说好的下次才……呢？你这个骗子！”
阮绵绵才不理她,淡定走到隔壁班的位置，找自己的一个朋友打探。
“心心，我家乔乔呢？”她偷偷凑到心心耳边问。
心心白了她一眼，回答：“医院去了。”
“啊？他吃了什么？”
“我要是知道才奇怪吧？”
急性胃肠炎,阮绵绵以前也得过，那时候得的稀里糊涂的，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她只记得肚子疼得要命,闷闷的，还上吐下泻,那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她想起周末在超市和乔瑞相遇时他正在买菜,说不定是因为他做出了什么黑暗医院呢。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阮绵绵总感觉忒不得劲。
“不行！”
同桌吓了一跳,问她：“你干啥呢？”
阮绵绵坐下，认真地看着同桌,看着看着,泪珠子忽然就开始往下掉。
“你，你别哭啊……你这是咋的了？”同桌瞬间懵了，“我没说啥吧？”
阮绵绵捂着脸开始呜呜呜地哭起来，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找心理老师。”
“好好好，去找心理老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
“好好，不陪你，你快去吧。”
于是戏精阮绵绵在心理咨询室那里一通哭诉后，顺利拿到了回家休养一日的请假条。
夏天的晚上还是很凉的，她哈着气走出校门。
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么晚坐车，阮绵绵有点不太敢叫车，只好乖乖等公交。学校通向市区的公交只有一路，频率不算太低，很快她就等到了一辆。
上车以后，她刷着手机愉快地哼着歌，哼着哼着，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啊！她忘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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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迷惘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乱麻。一时是落下的课程，一时是难受的肚子，一时是阮绵绵的脸。
如果她发现我生病了，会来看我吗？
叮咚——
当然不可能的。即使她发现我没有去上学，也不可能知道我生病；即使她发现我生病，也不可能来看我，毕竟她要上课啊。
叮咚——
我不耐地蹙起眉，捂着肚子下床穿鞋，慢腾腾走到了客厅。站在可视对讲机前，打开开关，那一瞬，映入眼中的正好是一个女孩黯淡转身准备离去的身影。
阮绵绵？！
我的大脑一下空白了，等回过神时，大门已经被我打开。
阮绵绵显然也没料到门居然会开，她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转身想跑走。
“等……等等！”我追上她，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一下陷进我的手心。
她没有挣开我，可能是因为害羞，也可能是因为我苍白的脸色。
“天这么晚了，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脑子一热，直接问她，看她的眼神无措又犹豫，连忙补充道，“我爸爸妈妈出差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这下，两个人都顿住了。冷风往我脸上吹过了，吹醒了我的大脑，却吹不走我耳朵上的滚烫。我感觉抓她的手臂的那只手越来越热，热得我想放在冰箱里凉一凉。
啊，真是太糟糕了，我到底在说什么？我应该说这么晚了送她回家才对啊。
就在我张嘴打算这样重新说一遍时，她忽然红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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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坐在她旁边，感觉气氛有些僵滞，我只好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倒热水喝。”
热水很快就倒来了，手上捧着东西，气氛便缓和了一些。阮绵绵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好像要喝到天荒地老。
“那个……”我双手交错，靠在膝盖上，问她，“你是来看我的？”问完，我就想打自己一个耳巴子。这问的简直废话啊。
她没有说话，只把脸埋在杯子里，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眼神乱飘，突然发现放在她身后的书包，问：“你把作业带来了？”
“嗯……”她很小声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小得让我差点以为是幻觉。
“那……要不你做作业吧，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
她一直低着头，刘海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却挡不住她在灯光下泛红的脸颊。水喝得差不多时，她从背后把书包拿出来，把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放在桌子上。
我看着她纤细的手腕，忽然说：“要不我们去房间里写？”她抬起头看我，眼睛大大的，带着迷惑，让我一种莫明的羞耻心瞬间爆棚。
“咳！这里的桌子太低了，你去我的书桌上写，这样对眼睛好一些。”
捌
我无比感谢我平时有按时收拾房间的习惯,虽然还是有些凌乱,但是起码没有什么不雅的东西出现在视线里。
被子是灰棕色的,没有印花,不会显得太娘炮,嗯,很好。
我帮阮绵绵拉开椅子,看见桌子上还摆着我的周末作业,只好推到一边，又去客厅搬来一张椅子。
“你,你去做什么……”她开口叫住我，声音细细软软的。
“呃……”我摸摸脑袋，“我也要写作业，还有几张试卷没有写完。”
她点点头,把一堆作业放在桌子上，坐下来抱着书包等我。我出去搬了一张椅子，顺便帮她续了一杯热水带进去。
她接过杯子,张了张口，问：“你的呢？”
“我的杯子在这儿。”我敲了敲桌子上的白色瓷杯。
她纠结着脸,忽然鼓起勇气说：“你也要喝热水,你……你肚子不舒服。”
我的耳朵又热了，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半天说不出一句谢谢,最后只干巴巴地噢了一声，拿起我的杯子乖乖去装热水。
书桌虽然足够大,不会有写字时伸不开手的情况。但是同样是两人并排坐着写作业,在教室里的感觉和在房间里的是完全不同的。
她笔尖的沙沙声，好像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被不停地回响放大，让人难以忽视。不知道她会不会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那个……”她看着作业，笔尖忽然停下来，一下一下敲打着纸面，细声细气地问我，“你的肚子好了一些吗？”
我的笔也慢慢停下来，回答她：“嗯……再输液两天，吃些药就好了。”
“那……怎么会肠胃炎呢？”
我感觉头皮开始发麻，支吾着解释：“其实……我，嗯……没把菜炒熟……”
“原来是这样么……”阮绵绵用笔帽抵着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喜欢的女孩子就坐在旁边，我没有胆量打开手机搜题，只能对着题目冥思苦想，不停在草稿纸上验算。几个小时下来，居然给我做出了几道之前一直望而生畏的解几。
好有成就感啊，好想告诉她……但是不敢。
如果那样傻傻地向她炫耀，她会不会笑我……
“那个，乔瑞。”
“嗯？”我下意识应了一声。
……嗯？她在叫我的名字？……她真的知道我的名字？！我的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开始不听话地疯狂跳动起来。
阮绵绵低着头，发丝半掩了她脸颊边缘美好的弧度。她手里把练习册慢慢推过来，抓着椅子往我的方向移了移，凑近了我。
我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莓味的甜香，忍不住心猿意马。
“乔瑞？”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我往下看她时，余光透过她一颗没有系上的扣子，还能看见她……我在想什么！
但是她的脸真的……好近！只要我猛地一低头，就能在她反应不过来时准确地……咳！
“啊？嗯！什么？”我转头看向她手指指着的地方，“这道题不会吗？”
“是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个，我是蒙的。”她低声喏喏地说。
我深呼吸了两下，仔细给她看了看题目，告诉她：“你看一下原文，这里有答案，这个的意思是……”
“谢谢！”她眼睛亮亮的，用那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神清气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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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作业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该怎么过夜。
可能我们做作业做得太过投入，等回过神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半了。
这么晚了，我再送她回去的话，恐怕她的家人……可是如果不送她回家，她就只能在我家睡觉。
“你在想什么？”我的耳边忽然传来她的询问声。
我一时不防，不假思索地说：“我在想还好你已经洗了澡。”不然换衣服就是个问题。
“！”
我心口一跳，猛地转头，果然看见她满脸通红地用手捧着脸，惊诧地看着我的样子。
“等等……！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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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阮绵绵还是睡在了我的房间，她问我睡哪儿，我告诉她我去主卧凑和一晚上。
“我不知道妈妈把新被子放在哪里，你先用我的被子睡吧，一个月前刚晒过的。”
“好。”她把半张脸闷在我的被子里，一双葡萄一样的黑亮可爱的眼睛看着我，乖乖糯糯地回答。
……好想钻进去和她一起窝在里面。我压下内心升腾起的疯狂的想法，淡定去了主卧。
玖
上一次在工作日睡到自然醒恐怕是寒假的时候了。虽然肚子还是隐隐的难受,但并不会影响我刚苏醒时的愉悦心情。我揉着眼摸向旁边,没有摸到我的床头柜,这让我瞬间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
我坐起来懵了一会儿,盯着墙上的挂钟,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受到火辣辣的痛感,忍不住破口骂道：“我靠。”原来昨天晚上都是真的。
主卧的厕所没有我洗漱用的杯子和毛巾，所以我还得回一趟卧室。对着妈妈的镜子,我忍不住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呸了几口口水勉强固定一下发型，然后凑近仔细看了看眼角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很好！我打开门，想着说不定可以看一眼阮绵绵的睡颜,结果一下就被厨房传来的声音吸引。
“乔瑞？你醒了？”阮绵绵端着碗走出来，一脸忐忑地看着我，“对不起……我用了你家的厨房。”
“没有关系……”我磕磕巴巴地说完,然后转身跑进房间洗漱。
天哪，这简直就和做梦一样。我将冷水扑在面上,心情难以平静。脑子里充斥着刚才阮绵绵的身形,她端着碗的样子，就像新婚的……
咳！
“乔瑞！你洗漱完了吗？”她看着走出来的我,无比自然地说，“你的胃不好,我给你熬了一些粥,你喜欢喝甜的还是咸的？这碗是甜的，另一碗是咸的。”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两只碗。
我淡得没有味道的嘴忽然有了一些食欲。“甜的吧，谢谢。”我坐到放着甜的那碗粥的位置前，对她道谢。
“不用……”阮绵绵地脸微妙地红着，坐在了我的对面。我一眼就瞥见她桃子一样的脸蛋，整个人有些愣愣的。
“你快吃吧。”她的声音把我的神唤了回来。我点点头，胡乱地将碗里的粥扒进嘴里。
吃完饭后，我不知道该和她一起做什么，只好打开万年没开过的电视，让电视的声音缓和两人间的那种微妙的气氛。
“那个……乔瑞瑞……”她捧着热水，声音低得像是蜜蜂在飞。
我心口跳了一下，转头看她，有些不确定：“嗯？”
“啊……”她有些慌乱地说，“医院吗？”
“要的，等下午我就去挂水。”
阮绵绵忽然把水放下，站了起来。
我一脸茫然不解：“？”
“太不好意思了……在你家里呆了这么久，我……”
“没有关系的！”我挥手，“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煮了粥，如果是我可能……又要吃坏肚子了。”
但是阮绵绵并没有因为我的话眼睛再次亮起来，而是雾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生的心思怎么都不一直写在脸上呢？
她粉色的嘴唇抿了抿，最后说：“……我要先回学校了，再见。”
我的心倏地沉下。
苦涩的药水一滴一滴滴进了我的静脉里，和血液混合在一起，送到了舌头上，把嘴里弄得全是苦味。
我拖着腮，忍着去厕所的欲望，陷入沉思。
阮绵绵是觉得我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美好吗？她是认为我太过生活废物，然后幻灭了吗？
我的思考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在吊了四天盐水后，我的急性胃肠炎变成了慢性胃肠炎。出差回来的老爸老妈得知真相后，还狠狠把我嘲笑了一番。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每天在学校，洗漱、上学、上课、下课、放学、吃饭、洗漱然后睡觉。
每天让我在意的时候，只有早上大课间做操和下午去跑道跑步的时候。
现在回想那一夜一早，就好像是我发烧发糊涂产生的幻觉一样，但是又确实真的发生了。
阮绵绵还喜欢我吗？她还像一开始那样喜欢我吗？、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提起书包，下楼往跑道走去。今天是周五，到了这个点，不留宿的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留宿的孩子都签了假条外出购物，校道上只剩下几个匆匆的人影，跑道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去跑步。
我一边发着呆，无意识地绕过了棵低矮茂密的景观树，突然侧边窜出来一个人，一时刹不住车，直接撞到了我身上。
“哎呀！”
她压着我直接倒在了草地上。
好痛！我的眉毛一下纠结在了一起。
“对不起……！”她挣扎着要从我身上爬起来，看见了我的脸后，忽然浑身僵住不动。
听见这个声音，我不敢相信地看向身上人的脸。
双眼对视，阮绵绵的脸又轰地一下炸了。
拾
“对不起乔瑞！”她好像又被按了什么开关,整个人又开始慌慌张张地挣扎着要起来,一边却又用手撑在我的胸前胡乱地移动,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样的。
如果她真的是故意的……那她很成功。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帮她往上远离了我的下身。
“你没事吧。”她坐到了一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了一下,坐起来扯了扯被她弄乱的衣服,语气尽量平稳地说：“没事，有书包垫着……”
还好现在没有什么人,不然就凭我们两人刚才那样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她低着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个家伙……我把腿交叉换了个姿势，问她：“你今天也来跑步吗？”
“啊，是啊。”
她抬头看我,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脸上粘着几根草。
“你脸上有草。”我盯着她细腻的脸，开口说。
她一下就无措了，伸手在没有粘上草的另一边脸上摸着：“哪里？”
“这儿。”我伸手把那几根草弄下来,顺便不动声色地掐了掐她的脸蛋。
卧槽，这个触感……软软弹弹的,像软糖一样。
我咽下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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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那天被阮绵绵撞在地上只是一个意外。
后来,我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一个意外。或者它确实是，但是阮绵绵显然从这个意外里发现了好处,然后就有了现在这样……
晚自习回来，我养成了自己绕远路走回宿舍的习惯。本来我是跟阿杰一起回宿舍的,但是那天我留在课室里久了一些,阿杰就先回了宿舍。
我把课室的窗户全部锁好，关掉了灯走出门外，隔壁班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连串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过来啊！”
我忽然一阵发毛，转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我冲来，我完全无法理解那小小的身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没有办法，我手臂一张，把她接进了怀里。一瞬间的冲量太大，我被往后撞了一个趔趄，忍不住闷哼一声。
咳，虽然她全身都是软软的……但是她的脑袋还是硬的啊，我想我的胸口八成是红了。
她身后的同学狂笑着追过来，我不得已放开手，低声对她说了一下：“下次小心点。”然后转身默默离开。
几天后，我终于知道，那个晚上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不是阮绵绵，我是真的不知道，学校里有那么多容易发生碰撞事件的死角。
厕所门口、教学楼门口……只要一切可以挡住人的地方，她都有可能突然出现，然后不小心就刹车不稳，和我撞在一起。
她撞得我痛吗？前几天还是有点痛的，但是后来慢慢撞熟练了以后，那种感觉就变得微妙起来。
毕竟要知道，这种出人意料的肢体接触，具体是两人哪些部位相撞，理论上都是有随机性的。
换句话说，她想用哪里撞我，都是不违反概率学的……
虽说她也尽量避开胸部了，但是就算是撞手臂，偶尔角度太好，也会不小心蹭到……她是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我的感觉很明显啊！
这是谁给她出的馊主意！总裁文看多了吗？
我喜欢的女孩子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逗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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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中，我微微掀开眼皮，看见一个打好领结的男人站在我的床边。
天还是暗的，我看不清他的脸。然后慢慢地，他弯下了腰，撑在我的床边，一脸奸笑地看着我。
窗口吹来的一丝冷风把我惊醒，我睁大眼，一下坐了起来。
“阿杰？你掀我被子干什么？”
“你还不起来，就要迟到咯~”
我瞬间拿起手机，打开一看，闹钟三十分钟前就响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按停了。
“啊！！龙思杰，你TM为什么不喊我！！”
“你睡得和死猪一样，我不忍心啊！”
我换着衣服，忽然觉得下.体不太对劲，躲进厕所一摸。“卧槽！”
“乔瑞你干嘛大早上的换内裤，难道你也像女人一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你的龙思杰！”
拾壹
阮绵绵的动作或许陌生人不知道,但是根本瞒不过常年和我混在一起的阿杰。
“哟~投怀送抱哦~”他走过来,满脸奸笑。
我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还不收了那只妖精吗？”
我左手对着他的脑袋一巴掌拍过去,响亮的脑门声一下吸引了前面的人。
他压着声音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瞧我这嘴！应该叫嫂子啊”
我无奈地别过脸,装作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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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又撞到了我。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小心撞到我,因为她直接和我正面撞了过来。
正面……
我一下愣住了,低头看她的脸。她也惊诧地抬头看向我，然后捂着脸颤抖地叫了一声,转头就跑。
真的好软，比想象中还要软，就像棉花糖一样，软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我应该和她认真地谈一谈,总是这样撞我也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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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
我有些无奈地扶了一下额头，尽量假装不知道身后贴着我的女孩子是谁，挤开人群下了公交车。
她的脚步那么轻,就像一只小猫咪一样，轻得如果我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出身后跟着一个人。
但是因为是她的脚步声,在我的耳中，就放大了十几倍,让我无时不刻都在注意着。
猫咪……猫咪……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猫咪在身下打滚、喵喵叫的模样,想着想着,心里就开始一点一点发烫，脑袋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我的小猫咪……是棉花糖做的啊。她就跟在我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慢慢掉进我的陷阱里。
我拐了一个弯，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她当然还记得我家该怎么走，那她还会跟过来吗？
脚步声很快又跟了上来。
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步伐还算平稳，心跳开始加快，耳朵上的热气慢慢蔓延到了脸颊。
我的小兔子，就要被我抓住了。
我往前一转，进了一个更深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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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里又失去了追踪的身影，阮绵绵的脚步忍不住加快，然后又放慢下来。
“乔瑞瑞可能已经发现我了……”
“那我还要不要跟上去呢？”
她这么想着，脚步却没有停下，跟着在前面的拐角转了弯。
“欸……？不见了……”
阮绵绵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那大得让人惊讶的垃圾箱，手臂忽然一紧，一下被垃圾箱后面藏着的那个人扯了过去。
“啊…！”
拾贰
“嘘。”我下意识捂住她的嘴。阮绵绵看见我的脸,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一下子把身体依靠在我的怀里。
我克制着手臂的发抖,慢慢把她环抱起来,凑近她的脸。热度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扑面而来,就像刚做出来的棉花糖一样,带着引人犯罪的诱惑。
唔。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
第一感觉是凉凉的,然后温度马上就升高了到让唇舌都感到灼烫的高度。
舌头忽然找到了知觉,在那一块小小的，被咬得鼓起来的皮肤上,轻轻舔舐了两下。
软软的，带着弹性，让人想一口狠狠地咬下去，吞进肚子里。
不可以。仅存的理智在告诉我,不能咬下去，但是本能却让我不停地将它吮吸，企图吞下腹中。
我微微眯着眼,手颤抖着捧上了她的脸，感觉浑身都在发烫。
右边的脸,左边的脸。还有她的下巴,有一点紧，但是咬着还是很舒服。
还有……她的嘴唇。
我轻轻碰上,含着它，吸了一下。没有什么味道,仔细想想,又有点像泉水，带着甘甜。
“！”
阮绵绵忽然抱住我的腰，舌头钻了进来，生疏地挑逗着我。
世界炸了烟花，眼前一片空白。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将我推开时，智商才开始渐渐回笼。
“乔瑞瑞。”她趴在我身上，软绵绵的，好像浑身都失去了力气。那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我，感觉下一秒就要我去为她摘星星。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她问。
我抿着嘴，不敢说话。
“你说啊。”她摇着我的肩膀，催促。
靠！！劳资堂堂一个大男人！！！
“是！我喜欢你！”
“耶！”阮绵绵一下扑了过来，撞得我退了一步，然后她抱着我在用脸我胸口上不停蹭。
我呼出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细细滑滑的，带着头皮的温热。
“对了，那个，乔瑞瑞，你带纸了嘛？我脸上全是口水啊。”她顶着一脸的暧昧痕迹，抬起脸看着我。
我心虚地咳了一声：“……带了。”
拾叁
选择地下恋情是两个人一番商量后的结果。用她的话来说,这样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影响两人的感情,从而不会影响两人的学习,达到学习恋爱两不误的境界。
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一愣一愣跟着她的推理点头。
她咬着嘴唇,忽然一脸激动地看着我,好像看见了什么宝贝,看得我心里发虚,耳根子热乎乎的。
然后下一秒她就扑到了我的身上用她柔软又肉肉的脸蛋蹭着我的脸，兴奋地嘟囔：“好可爱好可爱……”
“……”
我觉得不能这样,于是咬了她两三口，把她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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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恋情其实挺好实施的，我们两个人在两个班里，没事的时候我不会去找她,她也不会故意来找我。我们只是很有默契地在上学放学的时候一前一后走着，有时候她前我后，有时候我后她前。
每天放学我们都会去跑步,也是一前一后，更多是她前我后。我怕如果我在前面跑着看不见她时,速度会不自觉加快,这样她会跟不上我。
中午去饭堂吃饭是我们最近的时候，她和我都默契地不叫上朋友,趁着人流最多的时候，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排在她的后面,她会侧着身子,低头刷着手机，我就默默地看着她，有时候也看着手机和她一起聊天，乍一看就像两个不认识的人，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相对坐到公共餐桌上慢腾腾地吃着餐盘里的饭菜。
如果不刻意去观察我们，肯定不会发现我们之间那种脉脉的暧昧。我相信不会有人没事盯着周围人是否有奸情的，但是阿杰必须是个例外。
他毕竟是我的好兄弟，再加上以他对我俩八卦的关心，我知道他肯定能发现我们之间关系的改变。所以我就提前将我和阮绵绵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让他不要说出去。
“什么！你和她在一起了！！”
“闭嘴！你再叫隔壁的人就要回来了！”
“诶，不是我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啊？是她主动的吗？”
我抿着嘴，不是很想告诉他。
“你说嘛——”
“我咬了她的脸，然后向她告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他关于阮绵绵的主动，我感觉那样会显得我特怂。
“咬？！诶哟，卧槽，你个闷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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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才是我和阮绵绵真正的恋爱时间。
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有真正的周末，所以我选择不留宿，回家住。阮绵绵则会以学习为重的理由每隔两个星期才回家一次，那么她每个月就会有两个星期的周末在校留宿，这也是我们之间唯一可以真正亲密的时候。
她通常都会填两天外出购物，然后白天光明正大带着书包到我的家里来，做作业。
是的，做作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在重点班的原因，我们的高二实在太忙碌了，我们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但其实根本没有足够多的时间用来看电影去游乐园约会什么的。
只有每隔一个小时停笔休息的时候，我们才能相互安慰地抱抱、亲亲、咬咬……咳，什么的。有时候我会给她削一个苹果，说真的苹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削的东西，多年不练的我每次都要削快十分钟，果肉都氧化成了难看的橙色，最后还是被阮绵绵嘲笑着吃掉。
之后我决定，家里再也不要出现苹果。
“咦，乔瑞瑞你是不是想偷懒啊？”
“不是，我喜欢吃橘子。”
拾肆
高三肯定会是这辈子最让人痛苦难忘的时期,我和阮绵绵也不例外,不是因为吵架,而是因为那永远都写不完的作业和永远都不会做的题型。
“啊！！！！”
听着楼下的嘶吼,晚自习中的所有人都清楚,八成是又疯了一个。
我和阮绵绵的恋爱时间被学习挤了又挤,挤到最后一个月也不一定有一天能完全放松下来亲密。
但是很幸运,我们有对方,我们是情感上的伴侣，也是同学,能够相互帮助，各种意义上的帮助。
“乔瑞瑞，你想考什么大学呀？”到了休息时间，阮绵绵放下笔,瘫在沙发上给自己的手指松骨。
我想了想，说：“X大吧，X医挺好的。”
“乔瑞瑞想学医？”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一样。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扒住我,坐在我的腿上一脸兴奋地摁着我的脸往中间压。
我：“？！”
“啊，想到你穿着医生的制服就好兴奋啊~”
兴奋就算了为什么要蹂.躏我的脸……
“我猜猜乔瑞瑞为什么想学医？”她捏了捏自己可爱的小下巴,说，“难道是——是因为你当年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来例假……”
我喝着杯子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她疯癫的笑声,我终于回忆起了当时那个站在门口像放屁一样笑成了傻逼的少女。
……
这真是狗屎一样的回忆,一点也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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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你准备考哪里？”
“G大，G大应用心理。”她说。
不是X大，我心里一阵莫明的失落，但是搜了地图后又松了一口气。因为G大和X大是在一个城市，甚至就在隔壁。
“你怎么不考虑X大的心理呢？”
“G大的更好一点呀~”她抱过来，叭的亲了我一口，“别担心，人家一定会经常去那边找你哒！”
我气恼：“谁要你来找我，我自己不会过去吗？！”
“未来的医生可是很忙的呀~你确定自己能找到时间来找我吗？”
“哪里有那么忙！”
说这话的时候，我实在是不能预见第二年被排满课程的恐惧。
拾伍
关于那方面的运动,我和她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的需求。
到高三毕业为止,脖子以下、胳膊大腿以内的部位都是我们亲昵时的禁区,这也就造成了我们之间过多的欲.望很难得到发泄。
亲吻和啃啮的痕迹越来越清楚,保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好几次差点被双方的爸爸妈妈发现。
“还要等多久……”
“得成年才能……用身份证……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眼中的火焰太过炽热,阮绵绵像兔子一样缩进了我的怀里。我用手摸了摸她的脖子,一片滚烫。
于是,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对高考的结束有一种很灼热的期待。可能也正是这种期待,减轻了我们的压力和紧张感，高考那几天，我和她都正常发挥了。
“MD！！终于考完了！！”阿杰狂吼。
我们班包了KTV庆祝考完，阮绵绵短信告诉我她的班就在我的隔壁,于是整场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不在焉。
“玩真心话大冒险！”
“玩个P啊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最后还是玩了真心话大冒险，只是我没有参加。
我在角落划着手机发呆，突然那边热闹的一堆人开始起哄,于是引起了我的侧目。
“有暗恋的就去表白！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去呀去呀！”
“在一起在一起！”
那边被瓶子转到的主角红着脸看过来，人群为她分开了一条路。
……卧槽！太突然了,我看着那个女同学走到我面前认真地盯着我,脸上还是忍不住爆红。尴尬、害羞……各种感觉糊了我的脑子。
“乔瑞，我喜欢你。”
这个女同学是我经常坐我前面的女生,之前和我一样在班里一直没有存在感，但是……卧槽,不管怎么回忆也根本看不出来她喜欢我。
好几个男生开始开始怪叫起来,我过了刚刚的无措阶段，现在看着这些起哄的猪，脸上有点阴沉。
“谢谢你喜欢我。”我也很认真地回答她，“但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现场顿时沉默了，只剩下声响里咿咿呀呀的歌声在那边徒增尴尬。
女同学似乎根本没有料到，她愣住了，最后僵硬地点了两下头，对我干巴巴说了一声：“那祝你们99.”
“……谢谢。”
……
于是这个聚会后来的氛围就开始不太对劲起来，几个女生围着刚刚和我表白的那个女同学身边，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说什么。几个平时能说上话的男生就围到了我这边，假装刚刚没有起哄，狗狗祟祟地来问我：“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谈了多久了？行啊你小子，谈恋爱居然不告诉我们！”
“……”
我有些无奈：“隔壁班的。”
“卧槽，隔壁班，平时根本没看出来你和谁有过眉目传情。你TM到底谈的谁？”
“阮绵绵。”
一片喷酒声。
“阮绵绵？！！”
“卧槽原来她追到你了，我还以为她放弃了！”
我无奈地揉额头，感觉脑瓜子一抽一抽的。“她……呃……”
行吧，她追的就她追的吧。
阮绵绵那边的聚会先结束，出来的时候她站在我们房间的门口等我。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低着头，脚在地上一踢一踢，看不出她脸上什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干什么错事，但是看见她我就特别心虚。
“出来啦。”
“嗯。”
“那我们先走吧。”
她挽住我，和认识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就拉着我离开了KTV。
一路上她一直不说话，她不说话，我就越来越心虚。她肯定知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有朋友在我们班，刚刚的事情肯定已经被她朋友全部转述给她了。
“咳，其实我……我根本都不知道她喜欢我来着。”
阮绵绵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她停了下来，然后她抬起脑袋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我们班就没有人跟我表白？”
“……可能是因为你当年追过我，大家都不敢喜欢你。”
阮绵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路灯好像坏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黄。我在包厢里喝了几杯酒，脸上有点热，脑子好像也不太清醒了，看她眼睛水盈盈地看着我，然后我就低头一口咬了下去。
“乔瑞！好痛！你给我滚开，臭死了！”
拾陆
这半个月我们都在餐厅里端盘子,餐厅是我妈妈手下的。咳,其实现在双方家长都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说心里话,端盘子是真的累,前两天阮绵绵的手抖得快抬不起来了,我也感觉肌肉酸痛。
还好后来端多了,手感就好了,累着累着就习惯了。
端盘子是日结的,一天能有七十，赚些零花钱和大学的生活费。
放榜的那天我们都很兴奋,拿到填报指南后，我和阮绵绵仔细对着排名看了看，觉得两人都没啥问题。
“耶！！”
然后我们就去吃海底捞了。
火锅真是个神奇的玩意，你点的时候总是觉得会不够吃,然而吃到最后总是吃不完。我实在不理解阮绵绵的胃，她只吃了四五片肥牛，就和我说吃不下了,然后坐在我的对面喝了三盒酸奶，还去买了两盒冰激凌等我。
“……”可能我该带她去甜品店才对。
阮绵绵的生日在八月,我的生日寒假就已经过了。爸爸本来是想请她来家里吃一顿饭的,最后在妈妈的眼神示意下，她生日那天变成了我们的二人世界。
真正意义上来说,这天的约会才算是我们第一次认真的约会，之前一直在学习或者打工来着。
我带她去了游乐园,本来想带她去玩过山车,但是她很抗拒，于是我就带她去玩了海盗船。
巨大的船身在动力下慢慢升起，然后在重力作用下快速下落。
“啊！！！！”
人们死死抓着安全带，疯狂地叫喊着。但是我没有听到坐在旁边阮绵绵发出一丝声音，我有些好奇地转头，只看见她死死闭着眼睛，仿佛在假装她只是坐在秋千上。
“阮绵绵！你睁开眼啊！”我冲她喊。
“不要！”
“你不睁开眼睛体验一下，那不是等于白玩了！”
她很坚定地拒绝：“不要！”
下了海盗船，她浑身发软倚在我怀里，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我抓着她的胳膊，有些心猿意马。
我搀着她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她白着脸瘫在我的怀里，好久才缓过来。
我手有些痒，想把她按回我的胸口，但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还想再玩一次吗？”
“不要！”
站在小火车前，我询问地看向她。阮绵绵盯着上面一下就全部坐满的小萝卜头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坚定地摇头。
“要不我们去玩跳楼机吧。”
我看着空中旋转尖叫的人群，又有些跃跃欲试。
似乎知道我喜欢这些刺激的，阮绵绵这次考虑了很久，指着一边说：“跳楼机太高了，我们去玩那个好不好。”
那边是升降机，低端版跳楼机，只能坐着一圈，然后以一定的频率升降十次。
“……行吧。”
动力作用下，升降机开始慢慢升到半空。然后到达顶端，我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升降机开始加速向下了，轻微的失重感减小了内脏与内脏间的压力，然后周围的人开始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阮绵绵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升降机停了以后，阮绵绵很活泼地从上面跳了下来，很心机地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在我怀里乱蹭。
“我还想玩，我还想玩。”
“……”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痒……”
……
玩了一轮后，我提议：“不如我们去鬼屋吧。”
“鬼屋？”
“对。”我点头，“这边的鬼屋不可怕的，那些鬼都不会动，只是房间暗一些而已。”
阮绵绵将信将疑地说：“那好吧。”
鬼屋入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部分都是牵着手的男男女女。混在他们中间，阮绵绵和我毫不突兀。
一进了大门，外面的光线好像都被门口的地毯全部吸收了，里面昏暗得看不清身边人的脸，还好走过一段距离就有了几盏五颜六色的灯。
“啊！！”前面有女人尖叫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人扑到了身边人的怀里。
我看向阮绵绵，只见她面无表情看向前面的人的后脑勺，然后抓紧了我的手。这样严丝合缝，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手心冒出的紧张的冷汗。
我建议：“要是太害怕不如……”
阮绵绵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她拉着我超过了前面的人，一个又一个，这样子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两边的“鬼”。
“……”
我看着她绷紧的肩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加速两步与她并排，搂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快步离开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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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好玩吗？”妈妈问。
“一点也不。”阮绵绵很不满地说，“这个游乐园太穷酸了，连个摩天轮都没有。”
拾柒
最开始,阮绵绵大概是因为我的……傻而看上了我,当然,肯定有我长得还行的原因。对我来说,阮绵绵就是一个很不矜持……呃,很开朗外向的小美女,特别是跟我在一起后,可能是因为爱情的滋润,我总觉得她变得越来越好看了。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确实是我的客观看法。
开学的时候,我和她一起下了两所大学一起联合抱团的车，一群师兄围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甚至还有人想直接上手抢她的行李……
“……”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因为我的手上也提满了东西,根本不能再帮她提剩下的行李了，最后阮绵绵的行李还是被那位大胆的师兄给抢走了。
“师妹，加一个VX吧,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迷路了都可以……”
“咳。”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我的存在。
那位G大的师兄似乎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讪笑一声,说：“师弟你怎么跟在我们后面,还跟到了女生宿舍来？难道你也迷路了吗？”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位G大的师兄一眼，说：“我只是想先送我的女朋友来宿舍。”
“……”
开学的同时迎来的就是惨无人道的军训。
太痛苦了,每天只能和她在VX上聊天，然后倒头就睡。
军训完了迎来的就是惨无人道的选课和抢课。X大和G大很多地方都是很像的,比如这种毫无人性的抢课机制,分分钟要挤爆全校的服务器，完全登陆不上，上去就是卡死。还好我和阮绵绵的运气都比较好，初选课被踢的不多，之后抢课随便捡些漏的就行了。
最后看自己满满当当的课表，还有发下来的一堆厚重的课本，才终于知道学医有多可怕。
大一下学期是有解剖课的，这么早让我们上解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早点劝退我们，给我们转专业的机会。
早知道要到这一步，我这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决定寒假回去杀一次鸡。
杀鸡的机会很快来了，阮绵绵家过年提前买了两只鸡，她妈妈知道我想杀鸡的事情，便要我去她家吃一顿饭，顺便让我先杀一只。
鸡实在是太生猛了，我被它啄了好几次，那翅膀一扑腾起来，根本抓不住。后来是阮绵绵一直站在门口盯着我笑，我脸上热得很，实在不好意思，手上一狠就揪住了它的翅根，脑袋摁在砧板上，手起刀落直接将它脑袋给斩下来了，顿时血溅了一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它好痛啊！！你居然把人家脑袋斩成了两半！”
我低头看了一眼，有点尴尬，刚刚下手有些歪，没有砍到它脖子，直接把它脑袋给砍成了两半。
阿姨过来看了一眼，喊：“快点割脖子放血！别让它凉了！”
“诶，好！”
然后今晚我就在阮绵绵家吃了两顿全鸡宴。
拾捌
订婚是大二的时候两家人一起出去吃饭时提出来的。
我妈妈给爸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爸爸和颜悦色地给阮绵绵的爸爸夹了一筷子菜,说：“未来亲家啊,绵绵和乔瑞两个处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虽然还不够年纪结婚,但是先订婚也行啊。”
妈妈在一边赞同地点头。我就和阮绵绵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扒着菜,见她盯着我这边的一道鸡腿做的菜,我伸手夹了一筷子给她。
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就被我们的爸爸妈妈看见了,他们相视一笑，然后就开始讨论我们订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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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边敲定的时间是寒假,我和阮绵绵都没有意见，只要求礼服我们俩选。
当然啦，说是我们俩，其实就是我陪着她选。
走在店内,看着一排排的小礼服，我盯着她娇小的后背，有一瞬间感觉好像现在是在选我们结婚的礼服。
“绵绵……”我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她。
“怎么啦。”她没有挣脱我，反过头认真地看我,弯弯的眼睛里载满了笑意。
“想要。”我低头在她的耳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好想要你，就在这里。”
她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眼神有些慌乱地往四周看了几下。引导员还在门口等着我们选，这让她没有刚刚那么窘迫,然后阮绵绵就抬起脸轻轻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柔软的,热热的。我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然后不满足地深入，手上也顺着她的曲线暧昧地往上抚摸。
“唔……”她揭开我不安分的手，水汪汪的眼睛毫无攻击力地嗔了我一眼，说，“等订婚以后再这样。”
我眼睛亮了：“当晚？”
她红着脸不说话，我又哄了她几下，终于得到她的点头。
YES！我暗自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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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没有邀请我们高中和大学的同学过来，按两边的意思是小小办一下就好，先认识认识两边的亲戚，所以场地没有选太大的。
酒店是我妈的酒店，鸡鸭都是我帮厨师们提前一天杀好的，用我妈妈的话就是人工费能省就省，对手里现成的资源要物尽其用。
这些年我有事没事就用厨房的肉禽练手，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处理好一只鸡或者鸭或者鹅甚至兔子等等，厨房的师傅们和我混熟后还给我传授了些绑住媳妇胃的做菜技巧。只可惜大二下学期退宿同居后我秀厨艺的机会实在太少，阮绵绵不知道为什么十分热衷于下厨和钻研菜色，哪怕油烟伤脸，她也要将面膜绑在脸上继续炒。对于她的爱好我是尊重的，只是倒霉我刷碗刷锅清理厨房了，每次她下厨后厨房里都惨烈得和打完仗差不多。
这天说是订婚，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把两家的家里人全部叫出来吃一餐饭而已。只是可怜我这个主角被阮绵绵的七大舅八大婆疯狂灌酒。我酒量只能算中等而已，他们一边灌我酒一边还说这次只是订婚，就放过我，小小喝几杯算了。我的天，要是灌一斤白的只算是小小喝几杯，我都不知道等结婚那天我能不能直着走进洞房里了。
阮绵绵挽着我，也被带着敬了半斤酒，不过几乎都是啤酒。她的酒量不太好，喝了几杯脸上就红扑扑的，像小桃子一样。我趁着大家没看我们的时候还偷偷亲了她的脸蛋好几口，一股香喷喷又热腾腾的甜味，有点像刚出锅的草莓味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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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热气蒸腾，我的心脏跳得很快。这让我不得不想起同居的第一天，她带着衣服走进浴室的时候，我的心脏也是像现在这样，胸口好像揣了八百只兔子，然后在我的身体里疯狂吹口哨。
“……”
水声忽然停止了，浴室里传来了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是很大，今天她只带了一件睡裙进去……
“乔瑞瑞。”
我抬起头，看见她站在浴室门口，一双眼看着我，里面像是有星星一样。她的脸那么红，酒意还没有完全退去，那眼睛里的热度真的让人心口发烫。
阮绵绵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到床边坐下，像一只乖宝宝一样冲我撒娇说：“你来抱抱我嘛。”
抱抱就抱抱啊，我跪在床上，探身过去把她抱上来，可能是因为刚洗了澡，她的身子暖烘烘的，像一只小火炉。两人肢体摩擦了一会儿，皮肤相触的地方温度还在持续上升，我低头不小心一瞥，不小心发现她没穿BRA咳咳咳！
顿时我眼睛就直了，粘在她胸口。阮绵绵顺着我的眼神低头一看，脸上瞬间爆红。
“你不准盯着看！”
我听了她的话，视线上移看着她，对视一会儿，阮绵绵的眼睛忍不住游移，左顾右盼不敢看我。我一句话不说，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轻车熟路夺走了她的呼吸。
“唔……”
吻着吻着她就和我抱在了一起，动作激烈了一点，直接揉皱了我刚换上的衬衣。同居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了，只是之前都是意外，现在是真的毫无顾虑干柴烈火。
我揉着她的肩膀，一不小心就把她一边的吊带弄了下来，顿时胸前一片风光。我移开唇，开始往下细细地吻，阮绵绵有点抗拒，又后脊发软然后半推半就。
我干脆把她的裙子撕了。
“啊~”她捧着我的头，口里呻.吟一声，顺着我的力就躺在了床上。
……
临门一脚，她抱住我的脑袋。
“你要慢慢的！”
“嗯！！”我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掐着她的腰往下一沉。
“啊！！！说好的慢慢的呢！！”
“欸！我错了绵绵！别抓！……别抓脸！”
“……”
最后，就像星星撞到地球上，我眼前一片亮光。
低头看了一眼她沉睡的睡颜，我轻轻吻了吻她带着薄汗的脸蛋，搂着她陷入黑甜。
嗯，结婚后生个女儿吧，要像她这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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